论游走与距离

岛。
慎fo!
原創狗,偶尔发原创
自嗨社恐嚴重非常抱歉!
Hark The Herald - Mark Petrie

我太爱你了!【激动】太让我惊喜了,关于精灵,战争…能想到这么多!在战争中的些许宁静,古老的精灵都能感受到的悲哀,最后老人在安逸中的回想,都太让我兴奋了!

乔丁笕:

·@论游走与距离 

·推推歌

·并不安逸的北欧背景+特别安逸的曲儿


——ETT·ESSEN WINTER——
昨晚最后一片树叶落下来了。

它失去了原有的金色,和其他的枯叶一起,凌乱地塞在溪流的入口。松树露出大片灰白的茎干,一颗硬硬的小松果落下来,恰好砸在我的鼻尖上。

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,风吹过,脸颊上有一点冰凉。
这片土地曾经是战场。它无数次地长满青草又无数次用白雪掩盖掉它们的枯黄。天还没有黑,这个时间并不能被称做平安夜,但岑寂和安详的感觉已经在积云之下静静弥漫开。

远处传来了钟声。和平、温暖的声音。即使是在我漫长的生命中,这样的声音也是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能听到。


我是在这片大地上存活了很久的古老精灵。

很早很早以前,人们相信着我们的存在。他们规矩地出生成长,在初雪落下的教堂里祷告、结婚,建立家庭,然后衰老,在炉边坐着躺椅摇摆,最后死去,静谧而温暖。

但总存在着某几段时间,世界会变得混乱。战争如魔笛般吸引人类自掘坟墓,他们被时刻爆发着的欲望驱使,阴谋与阴谋、忠诚与忠诚互相碰撞,掉落的星火瞬间引燃整个国家,火焰势不可挡地席卷一切。

无数人死去了。不论他们心中是否有某个神明,不论他们是否相信自己能够得到救赎。

可我却为他们举办过一个圣诞派对——在那段时间中的某一天里。


——NIO·DEMO——

1944.11.27
 “我来到这里两个月了。两个月了啊,在战壕里听到的不是子弹呼啸而过,就是炸弹爆炸、机枪扫射,想哼首歌给自己都听不清。”
他站在一堆水泥边上,似乎有些饱含怨气地对着我嘟哝——比起战争,这个稚气未脱的青年更像在为听不到自己唱歌而抱怨。

 

每天黄昏将至的时候,他都来与我会面。我们坐在用来堆砌战壕的水泥袋上聊天,绝大部分时间里,他说,我听。他对我并不起疑,只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,就非常开心。

“今天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,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?对面德国人的声音!不知道为什么熟悉得很,就像特隆赫姆那家啤酒馆的小招待。战争还没爆发的时候我经常去那儿,他们的油炸面包结简直是绝品!”
“炸面包?”

“是的!你也喜欢吗!”他几乎在欢呼雀跃。

“是呀!”
即使是这样无关紧要的对话也能持续很久。远处战斗机群起飞的声音有时会将唠叨打断,我们就停下来,静静地等那些发动机的轰鸣结束。

那些人是西线真正的战斗力量。相比之下,双方陆军已经死守几个星期没有援军,临近崩溃的边缘。他们在这片冻土上推进与否,战略意义不甚明显。可是谁都无法后退——因为所有的国家都希望他们的人民相信“伟大的正义军队从不后退”。为了践行“祖国的意志”,他们将在这里战斗到最后一刻,即使那什么都无法改变。

 

1944.12.11

天一天天冷下来。

雪下了好几场,冻僵的叶子被轰鸣的大炮震碎了。我们坐在无人耕作的田野里,手里拿着一根枯枝,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。

 

空军的损失是最惨烈的,地面力量也无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。但那天下午他还是来了——将一小块巧克力塞到我的手里,蹲下身,神情落寞地自语。

“有一个看上去才十几岁的德国小兵,被我刺穿了胸膛。”

“一直帮我留一口饭的炊事班大师傅被打死了。”

“……被炸死的那个人,是我在纳威亚山脚下读书的时候最好的朋友。他昨天还在跟我抢配给的烟叶。”

他抬起通红的双眼看向远方,似乎并不期待什么回应。同伴死亡,敌人在自己枪口下鲜血飞溅,久经沙场的老兵也许司空见惯,但面前这个少年却完全无法忍受。

我轻叹一声。

历史总是着眼于能够被直观感受到的结果,诸如时间、方位、输赢。而被卷入战争的人——枪口下的颤抖,失去骨肉的痛苦,墓碑前撕心裂肺的哭喊,迷茫,后世的人们永远无法得知。因此总有人发动战争,尽管无数人困惑,无数人忏悔,无数人绝望。从某种角度来看,就像是世界本身的意志在操控这一切。

又有谁值得被责备?

 

1944.12.14

西线形式越来越严峻。几架战斗机盘旋下降落入夜晚的大地,坠毁之处冒起黑烟,还有的在满月的明亮夜空里相撞。

每天都爆发着战斗,从第一声枪响开始,就没有人合过眼。

我坐在松树顶端,看着夜空下染血的大地。直到空中再也没有了飞机,地面冒起有如烽火的橘色火柱,啪叽啪叽地发出刺耳声响。

 

“小鬼,”他问我,“你家在这附近吗?现在这里很危险,我想你们快要搬走了。”

“家被炸掉了。”

我只能选择说谎。和人类打交道的过程中,这项技能我已经驾轻就熟。

“爸爸妈妈姐姐,还有喜欢的女孩子,都埋在里面了。”

我说着吸了吸鼻子。现在我看起来就像一个家破人亡的流浪儿,瞒得过他的。

 

可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弯下腰将我抱在怀里。

粗糙的军大衣带着尘土与血的味道,让生长在森林中的我有些不舒服。我向后挣脱,却惊讶地发现了他眼里的泪光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他低声喃喃。

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
“我知道他们袭击的原因。”他惨笑,“从小型遭遇战爆发的时间与方位不难推出,我们在这片区域。而军队驻扎的隐蔽性让他们无法找到目标。所以他们轰炸、扫射,用弹网覆盖此处,无人能够逃脱。”

我回避了他的视线,看着头顶铁灰的松树尖端。点目标无法精确对抗的情况下,打面目标对任何作战单位都是司空见惯的事。但他正在为这一切道歉——即使他自己都是攻击的目标,即使他什么都无法改变。

“因为我们在这儿。因为我们在杀死他们的士兵,因为我们的飞机也在轰炸他们的家!都是因为我们,你的家才会……但是一开始就没有人愿意做这些的!

“我不关心战争的起因。经济崩盘,矛盾转移怎么样都好。可是,为什么大家要彼此伤害?我们到底在为什么而战?”

 

他断断续续地低吼,直到眼里流出泪来。那声音在夜晚显得有些凄凉,在时代的齿轮开始转动时,人类,实在是过于渺小的存在。
雪悄悄落下来了。

我准备开口说话,他的声音却小了下去,脸上浮现出沉思的表情。

突然,他猛地抬起头。

“是忘记了吧。

“男孩子站在家门口的一片阳光中,手里抱着足球,脸颊上沾着泥巴挂着微笑,妈妈咕嘟咕嘟地煮着一锅汤,篮子里面放着烤得脆脆,沾满砂糖的面包。如果大家想起来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,他们还会去打仗吗?”

“……也许,不会了?”

我犹豫地说。

“那么就让他们想起来啊!”他喊道。


头顶弥漫着无数灰色的厚云。战斗飞艇漂浮着,就像深海里剧毒的水母,阴郁,冰冷。可这个小兵却在这样的天空下,述说着某些幸福遥远的事,脸上带着笑容。

“让他们想起来,圣诞节的初雪,无数孩子的声音合唱着圣歌;让他们想起温暖的火炉,妈妈做的菜,让他们想起在仙境森林里滑雪的黄昏;在冰穹下跳舞的夜晚;让他们想起一切美好的事——我们曾经拥有过的事!

在他说话的时候,月光从云层间透出来,柔和地铺洒在大地上。残留少年气息的清亮音色,在此时仿佛能穿过云端。

他看上去就像天使,我恍惚地想。

“小鬼,”他抓住我的手,“我们办一场圣诞派对吧!”
   

——TRE·FAITH——

1944.12.23
人类总在逃避,迟钝又脆弱地将头埋在沙子里。可有的时候,他们却爆发出可怕的能量,拼尽全力维护着某种温暖美好的东西。

比如信仰、幸福,或是一个战场上的圣诞节。

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,我和这个小小的,厌恶战争的士兵,为他口中的派对不遗余力地准备着。我们用松果装饰水泥袋堆成的椅子,用松针编制花环,他把自己放了很久不舍得吃的曲奇饼全拿了出来,念叨着要去问指挥官讨两瓶酒。

“小鬼,我抱着你,上去给我摘那几根树枝。”

被他举着,伸手向那几枝深绿色的松枝的时候,乌云中间突然裂开了一条缝,在那后面露出的天空中,冰构成似的银河闪烁着透明的亮光。

月亮就在那后面。


已经是午夜了。他把最后一根长长的圆木拖到已经布置得有几分像样的会场上,我用松树枝把周围焦黑的铁片掩盖好。

“这样就可以了。”

“是啊,这样就好。”

他擦了擦脸,望着我的表情却十分严肃。

“小鬼,你是神吗?”
我故作吃惊地看着他。

“怎么会有神呢?”

……天啊,如果有神的话,千万保佑我这个小小的精灵不要被人类发现呀。

“哈哈,开玩笑的。”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笑,我松了口气。

“但是小鬼,对我来说,你就是天使般的存在。”

 

我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。

“听我说,炮弹打过来的时候,我本来应该在想着怎样躲避的,可不知道为什么,满脑子却全是和你一起准备圣诞节的事。如果不是指挥官拉了我一把,我就会被炸死了。可是我却忍不住想,那样的感觉真好。”

“嗯,真好。”我小声附和,感到有些难过。

“甚至我在想,如果就那样想着圣诞节死去……也很幸福。”

“你会活下去的。”我有些焦急,“下次在战场上,必须全神贯注,你要活下去。”

“不,如果大家能想起圣诞节的话——不只是我可以活下去,所有人都可以。也许我们能够放下枪;也许连最高指挥官也会意识到,在家里还有等着爸爸的小女儿;也许人们就会停止杀戮,停止仇恨,和平得以永存。”

他看向头顶的天空,雪在他的肩膀上积了薄薄的一层。

“如果大家都能只是想着圣诞节的话,如果这样温暖的东西不被遗忘的话,也许战争就根本就不会存在。”

 

远处又一架飞机坠落。这片战场的空军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。

月光下,他微微笑起来。
“圣诞节前一天快乐。等到战争结束以后,小鬼,当我的弟弟,一起回到农场去吧。你喜欢骑马吗?我还可以教你打左轮手枪哦。”
“嗯。”我小声答应着,举起手和他拉勾。

“也预祝,圣诞节快乐。”


——NIO·X-MAS——

1944年12月24日凌晨,第三帝国的飞行员驾驶飞机撞击油库,与协约方最后的空中力量同归于尽。几乎是同时,双方陆军接管了战场。在第一线阳光出现在东方之前,他们吹响了冲锋号。西线战役中最惨烈的战斗就此爆发。
中午,我钻进双方的仓库里搬来了大堆糖果,装进他做的粗制滥造的袜子里。

太阳落山的时候,我躲在一棵松树的枝条上守护着派对的现场,等那个孩子出现。

 

那天晚上又下雪了。纯白色的美丽雪花,静静地洒落在已经积得很厚的雪地上。不知从哪里照射出来的光,瞬间把结出的冰霜晃成了天的颜色。

袜子承受不了冰霜的重量,从松枝上滑落,糖果掉出来,被融化的雪打湿了。
只有我一个的话,保护不了它们啊。
可是,我知道的。

只有我一个了。

当雪终于停下的时候,令人惊讶的,天空中的乌云消散了。天光静静地洒在大地上,那是战争爆发以来最纯净最透亮的夜空。

……那也是第一次,我为人类流下了眼泪。

我下定了一个决心。

 

战场上。

一个德国士兵对着对面打完一梭子弹,疲惫地靠在战壕里。

呼出的气被严寒冻成了一片雾。他擦了把汗,手扶到身后的一张破破烂烂的小桌子上。

什么东西“哐啷”晃了一下。

下一秒士兵的眼睛猛然睁大。眼里先是盈满了惊讶,紧接着欣喜,最后却像是遥望着远方一样,露出淡淡的,怀念一般的表情。

 

——NOLL·CHILD——

1999.12.25

大雪刚刚才停止。凛冽的空气在空旷的大地上凝固着。稻草褪成了一种有些暗的颜色,像是蒙上灰尘的黄金。

这儿站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年幼的金发孩子。

 

“宝贝,你知道吗?我曾经在这里打过仗。”

孩子扬起小脸。

“真的吗?什么时候?”

“唔,”老人眯起眼睛,“很久以前年前的事啦。是啊,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。”

他停顿了好久,枯黄的树叶落在他们脚边的雪地上。

“宝贝,五十五年前的今天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。那天晚上,我们队的每一个人都收到了挪威人的糖果。”

 

“挪威人?”孩子歪着头,像小鸟一般。老人眯起眼睛。

“是啊,那时候我们的敌人——挪威人,在圣诞节的时候给我们送来了糖果。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把这些东西送过来的,也没有人愿意相信。但是那上面确实是分分明明的异国文字,标着军用品的符号。”

老人喘了口气,又接着说下去。拐杖压在地面厚厚的雪上。

“我们说要放过他们一天当做感谢,就没有放枪。当时有人不同意,有人特别害怕……双方兵力相差并不悬殊,如果他们趁我们不攻击的时候发动偷袭,我们就完了。”

“然后呢?”孩子有些紧张地问。

“然后啊——”

 

一丝带着怀念的笑容浮上老人的嘴角。

他们身后,皑皑白雪静静地覆盖着群山与松林。雪从松枝上落下来,寂然无声地摔碎在地面。

有谁在从最高的一棵松树上看着他们。

风吹起精灵的长发。它们已经长长了不少,快要到脚踝了。他光着脚丫子,在松枝的顶端静静站着,听老人讲述过去的故事。

 

“仿佛他们也收到了我们的礼物一样,对面同样迟迟没有放枪。”

“诶?”

“对,那天两边都没有人开火。后来,有人唱歌,有人把巧克力朝对面扔过去,甚至能听到挪威人笑着抢夺的声音。我战前在特隆赫姆开过小酒馆。当时我就在想啊,要是酒馆没关门的话,我也可以做炸面包呢。有很多人对我们喊谢谢——用不同的语言。说实话,他们的德语真烂。”

老爷子笑得咳嗽了起来,孩子伸起手,想给爷爷拍背。老人干脆蹲下来,帮小孩儿把围巾系好,然后抬头望着冬日的天空。

“零点的时候,我们对着对面喊,圣诞快乐,圣诞快乐……那一天没有战斗。只有圣诞节。多好啊,那一天,不,是每一天,本来就是没有人需要战争的啊。”

 

小孩儿似懂非懂地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爷爷。

他们身后,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滑落,像流星一般,从松树的最顶端坠落到地面。

“有人在说话吗?”老人突然抬头。

“没有,曾祖父。您听错了吧?”孩子有些迷惑地问。

“也许吧……”

老人摇了摇头,拄起拐杖远去。

头顶的天空开始发暗。云已经散开,明月与漫天的繁星都已出现。这片冰雪覆盖的大地,即将在钟声里,反射着月光与迎接新世纪的焰火,绽放出夜空般的瑰丽色彩。

精灵看着老人与孩子离开,擦了擦眼角,望向远方。

 

“圣诞快乐。”他轻轻重复。

 

评论

热度(27)